第十六回 柳暗花明

丑爵爷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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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世人皆知,邺都东西街,汇连成一块,在这最繁华的地界,刘谨的府邸就坐落在此。

    但是没有多少人能进去,甚至都没有人从他府前经过,只因相传,一卖茶叶蛋的老爹爹推着锅炉棚车经过,便被扒皮抽筋,最终丢进煮茶叶蛋的锅炉中,做成了香灰,所以就算在这最繁华的街道,刘府门前确不见人影,即使府前大红灯笼高悬,依旧没得人气。

    刘府内富丽堂皇,雍容华贵,花团锦簇,玲珑剔透。后院满架的蔷薇、宝相,一带水池,其奢华程度堪比亲王府。而今宰相孙博雍从皇宫里面出来之后,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。

    而刘谨此刻正坐在披着墨皮大氅的藤椅上,一双眼睛斜眯着,手里拿着一本奏折,忖度着方才孙博雍的话语。

    “这么说,如果今日你们不洗清肃王的案件,魏儒就会把这奏折递上去。”

    孙博雍微微地点了点头,“今日之举也属无奈,不然,这折子上所奏的您杀害朝廷重臣,罔顾法度,滥用私刑等五大罪状,都会呈到皇上的御桌上,到时候,即使皇上有心袒护您,那也会落得跟肃王一样的下场。”

    “呸,我何曾命人杀孟怀文那狗东西了。”刘谨气得七孔生烟,随手拿着桌子上的茶杯,使劲的摔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哐当”“哐当”的声音把外面守夜的仆人吓的一哆嗦。

    孙博雍抿了一口茶,微笑着道,“千岁您又何须动气,肃王这一招本就走在我们前面了,孟怀文当时死的时候,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做的,只要大理寺拿出一些所谓的假证据,您也难辞其咎,就如同墨儿设计赵淮一样,只能说这一局,不胜,却也未败。”

    刘谨抬眸看着孙老,“这么说如若不是墨儿抓住这次机会,设计此事,想必今日的灾祸就应落在老夫头上了。”

    孙博雍轻轻地将茶盏放下,“正是。当年我就说墨儿这孩子不错吧,天疏在他操持下,也越来越神通广大,这对于咱们来说也颇有助益。”

    刘谨的脸上也不像先前那样阴翳,听到此,嘴角也似有笑意,“哼,想来就算肃王的千军万马前来,以天疏的力量还是能与之相较高下的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!”孙老依旧笑脸盈盈,面含精光。

    ...

    夜阑人静,群芳髓的幽香充斥在曲晓幻的房屋内,她独卧在朱纱帐幔之中,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处...黑夜与睡梦笼罩着她,那名青衣白发的男子再一次出现了。

    男子仍旧抱着自己,不远处竟然还有一个粉嘟嘟的小男孩朝着他们跑了过来,那模样精致的如同壁画上的童子一般。

    男子和颜悦色,语气轻柔,“凤儿,快过来,看看师傅给你带来了一个妹妹。”

    瞬间小男孩的脸上绽开了明媚的光,就着漫天飞舞的桃花,两人一起嬉笑,玩耍。

    这样的画面安静祥和,原来自己小时候那样的调皮捣蛋,要被惩罚时,都是这个小男孩在一旁陪着。

    每每磕着碰着,小男孩也心疼不已,每日细心的为自己上药。

    画面定格在天水一方的岛上,师傅正抚琴,自己正舞着剑,一旁的男孩看得出神,两人相视一笑,化为无尽的柔情。

    不曾想,不一会儿青衣白发的男子没了,小男孩没了,桃花没了,一切都没了。又剩下自己独自坐在黑暗之中,周围全是血腥味,以及无尽的绝望。

    曲晓幻不知被何处一股强大的力量震了起来,突然间只觉喉头微甜,一口鲜血喷在地下。良久,她喃喃自语,“凤儿...司凤...”

    她的思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,越网越紧,直达心脏,司凤是谁,为何一念起这个名字,疼痛就直达心脏,在一阵阵作痛之后,方才能罢休,

    她脸色苍白,迷茫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,绝望得像掉进了没底儿的深渊一样万念俱灰一般。

    “我到底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...

    一早上提督府的衙役就将飞儿的尸体送回肃王府。他的尸体躺在地上,被一抹粗布包着,

    曲晓幻呆呆的看着尸体,那么一个赢瘦的身躯,本就白皙的皮肤,现在看上去苍白的一点生气也没有。

    曲晓幻愣愣的看着尸体,脑海里一片空白,悲伤、愤怒、不解充斥心田,她脑袋一阵眩晕,无力的倒下了。

    自她有记忆以来,飞儿似乎一直在她的身侧,虽然两人并未完全敞开心扉,但是她知道,在这个世界上,他们彼此相互取暖,既是慰藉了自己,同样也慰藉了飞儿那颗饱受折磨的心,

    记忆中的这一切如过眼云烟,淡淡的消散,不留下一丝痕迹。又如晴天霹雳,使曲晓幻浑浑噩噩,自己还可以相信谁?

    在她倒下的那一刻,身后的赵淮便稳稳地接住了她,不由分说地将她抱进了暖阁内。

    看着曲晓幻眼神空洞无光,赵淮轻叹一声,“你节哀吧,提督府那边传来消息说飞儿他是自杀。我也仔细查看过,确实如此。”

    曲晓幻睫毛不住的颤抖,嘴唇紧紧地咬着,那双眼眸闪烁了一下,又变得漆黑,接着燃起了不可遏止的怒火盯着赵淮,“那请王爷告诉我,好好的,飞儿他为何要自杀?”

    赵淮躲避着曲晓幻的眼睛,将脸侧在了一旁,“想是,他不想连累你。”

    曲晓幻脸色发青,“哈哈,可笑的很,昨夜皇上不就赦了王爷的罪吗?大家都认为犯人已经伏法了,为何飞儿还要多此一举,王爷难道心里就没有半分疑问吗?”

    赵淮一下子明白了什么,脸上的肌肉一阵剧烈地抽动,然后竟冲了出去,不知何时一滴泪水划过脸庞,他径直回了书房,在关上房门后使劲抓着胸口的衣襟,久久地他让自己平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这又算得了什么了,不过是一个狗罢了,死了就死了,于大局无碍,但是一想到飞儿那惨白惨白的面庞,他的心里就一阵隐隐作痛。

    从飞儿4岁时候,便被自己从那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带了出来,他记得当时飞儿刚受了墨刑,后背处一个贱字,极为刺眼,她看在眼中莫名的心疼。

    这个孩子总是一副怯怯生生的可怜模样,当时的自己也不过15岁,便将他收养在了身边,教他武功,教他习字。

    军营之中的苦楚,宫廷之中的尔虞我诈,似乎每次回府看见这个小小的身躯奔向自己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。

    而在第一次训练飞儿拿刀杀人时,赵淮还记得他的小手不住的哆嗦,最后害怕地冲向了自己的怀里,泪眼婆娑的向自己求助,“哥哥,我怕...”

    而自己犹豫了片刻,还是将飞儿推了出去。直到最后飞儿绝望的闭上了双眼,大声叫喊宣泄着自己的害怕,将刀刺了下去,那一刻鲜血红了一片,当时的飞儿还那么小,坐在血地之上,眼睛都直了。

    至此之后飞儿不像以前那般黏着自己了,也再也没有唤过一声哥哥,他似乎还是回到了怯怯生生的模样,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惶恐与不安,一声声的主人显得恭敬而疏离。

    可越是这样,自己内心便越是烦躁,为何飞儿他不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了,他心中的气闷无处宣泄,便总是每夜找来一个个男仆,供他凌辱。

    没想到有一日这一幕被飞儿撞见,赵淮显然从飞儿的眼里看到了嫌弃,他居然敢嫌弃我,他有什么资格嫌弃我,他不过是我养的一只狗。

    赵淮怒不可遏,将飞儿派去了临淄跟在了乌乐语身边,本想让他在外受些苦楚,却不曾想再次相见,飞儿的眼里已经没有他了。

    飞儿私自杀了乌乐语,又跟假的乌乐语厮混在一起,这些自己早就知道,可是飞儿竟敢...竟敢只字未提,最后还满口假话来诓骗自己。

    真是好得很,竟然费心养得狗想要离开自己,背叛自己,不若就此毁了他。

    泪珠在赵淮的眼睛里滚动,然后,大大的、圆圆的、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了下来,滴在嘴角上、胸膛上、地上。

    当赵淮再次来到了曲晓幻的房内,看着她仍旧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的飞燕,她朱唇微启,“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...他这么一个少年郎,如果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,该有多好,说不定现在躲在哪里烤红薯了。”

    赵淮呆呆的闻听,双目失去了神采,他的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,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许久,“我们找一处安静的地方,将他葬了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