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二章临渊羡鱼

草木葱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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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和表姐从听风阁顶层下来时,舒眉并未感到多少轻松。

    约定已成,接下来磨难,还够她受。不得不说,保密这条实太狠了——那就意味着,若齐峻冲她发什么火,高氏他们夫妻间挑个什么事儿,自己不能撂挑子。只能忍气吞声承受,还得想办法化解。

    走回竹韵苑路上,齐淑婳好几次止住步子,停下来打量表妹。

    舒眉被她瞧得不自了,急中生智找了些别话题,企图分散她注意力:“姐姐,姐夫是怎样人?这么晚不回去,你不要紧吧?!”

    古怪地望了她一眼,齐淑婳答道:“他知道我不来这一趟,跟你好好谈谈,心里总会不安宁。所以临行前,他婆母跟前帮着打了掩护,说路途远又不好走。晚上就娘家留一宿,说是明天清晨来接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真是体贴!”舒眉眼睛一亮,无不羡慕地喃喃自语。

    齐淑婳默然,望着表妹难免心潮起伏。虽然理解对方提出和离苦衷,看得出这丫头心里也不好受。于是,她转过头对舒眉笑道:“他就这一个好处,为人木讷无趣。许是看中他本分肯干,爹爹才将我许给他。”

    舒眉哪能不知这是宽慰自己?!

    她抛开恼人愁绪,带着调侃语气问道:“说亲前,姐姐可曾见过他?”

    齐淑婳羞红了脸,低声说道:“曾躲屏风后面偷偷见过一面。他爹原是爹爹手下提拔起来军官,后来,被太仆寺前任寺卿看中,留京城里任职。三年前那寺卿意外身亡,公爹就升任到那位置了。”

    舒眉恍然大悟,连声称赞姨父目光如炬,相女婿结亲家本事,也是高人一筹。

    看来表姐虽是低嫁,却很幸福。公婆夫君如此体贴,实属难得。看来,低嫁女只要肯放低身段,往往易得到幸福。

    两人相携走进竹韵苑,青卉、紫莞带着海棠和蔷薇等小丫鬟上来请安。

    瞧见到青卉时,齐淑婳特意打量了一番,果然有几分礀色。以前常去祖母霁月堂,怎么没注意这号人物?!

    礼毕起身时,青卉从低垂眼帘下,偷偷打量了这两位主子神色——四夫人一脸怏怏不表情;三姑奶奶蹙着眉头,朝她瞥过来视线,有如刀刃般锋利。

    青卉不禁打了个寒战,她将头一缩,垂着脑袋,屏气凝神地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夜幕降临,雪粒慢慢变成了鹅毛大雪,原先簌簌有声大动静,变得细丝般沙沙声。

    两姐妹并排躺床上,暖阁里头沉寂一片。舒眉为了方便说私房话,特意将值夜丫鬟都遣了下去。

    齐淑婳压低声音,一脸严肃地说起白天事:“大楚世家女子退个亲,都要受人指指点点,别说和离了!你怎么能这样傻?!原以为大哥不会应你,没想到他真写了。”

    望着帐顶挂着香囊,舒眉闷声回道:“本不算世家女子,姐姐你也是知道,从小我就自惯了,受不得关一间院子里斗来斗去。早点撇清关系,省得一颗心悬那儿整日郁结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不能用这种——杀敌一千自毁八百方式。”齐淑婳声音里,透着几分心疼意味。

    “姐姐你看,他学魏晋名仕放荡不羁,没得父母允许,就跟人暗通曲款,视规矩于无物。想来是个随性之人。今天能恋上吕若兰,明天会喜欢上张若兰。只怕以后不管赃、臭都会往家里带。现还有大哥管着,将来呢?姐姐,你觉得他会是良人吗?”舒眉声音,这寒冷寂静夜里,听起来格外清冷。

    “不是被人教唆坏了嘛!”齐淑婳蘀她堂兄辩解,“其实他本性不坏。”

    舒眉郁郁地说道:“他不羁是名仕风流,或许无伤大雅。可对于女子来讲,这将是一生痛苦根源。这样相公我欣赏不来。幸亏还来得及!”

    齐淑婳那头沉默下来,过了好半会儿,她重出声:“告诉一件四哥身上发生事,你可千万别人讲。还记得,那次凌云山庄,他不吃木耳闹别扭那出吗?”

    舒眉诧异纠起头,说道:“掉下马车之前事,我都还记得。”

    “过了这么久,你肯定觉奇怪,为何四哥身边婢女都没被收房?”

    经她这么提醒,舒眉才隐约觉得事有蹊跷,照说伺候少爷贴身婢女,肯定会有一两个这样角色。青卉怎地还指着自己给她抬房呢?

    齐淑婳声音继续说道:“就你进京前半年,有位从小伺候他婢女叫‘翠翘’,原本大伯母主持下开脸了,要专门教他人事。谁知,那丫鬟头天晚上悬梁自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?!”舒眉惊得倏地坐了起来:“怎会这样?!是那女人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吗?为了她表妹?”

    “起先也有人这样猜,后来查出来不是那样……”齐淑婳声音,黑暗中顿了顿,“那丫头原来早有相好,老子娘逼着,非要她接受大伯母安排,当四哥通房。那丫头争拗不过,就寻了短见……”

    “还有此等事情,为何不站出来禀明一切?告诉相公都比寻死要好!”

    “那姑娘家里负担重,当主子爷屋里人,月例会比普通丫鬟高出一倍。后来,临到后关头,她可能过不了自己一关,想以已一命换得主子怜悯,多赏几个银两给她家人安葬抚恤。可怜一清清白白丫头,就这样断送了性命。”女子声音低缓,寂静夜里透出一丝悲伤。

    舒眉沉默了一会儿,说道:“真是太不值了,人命就这般不值命吗?可这事,跟吃不吃木耳有何关系?”

    “四哥吃木耳过敏事,就是那丫头细心发现。四哥后来不仅不能吃木耳,连看听都不能够。接触到就会想起那丫头。大伯母怕坏了自己跟四哥名声,下了封口令给瞒了下来。这事连大哥都不知道。我和二姐也是无意间,撞见四哥半夜到枕月湖畔林子里,给那丫头偷偷烧纸祭奠,才无意间得知。偏偏凌云山庄厨房婆子们,没侍候过四哥,故此才发生那场误会,让妹妹你背罪了。”

    “背不背罪没啥要紧!那丫头死得太不值了……”舒眉声音低沉,隐隐带着鼻音。

    这件往事让她不由想起这身体原主人——同样为齐峻丢掉性命小舒眉。

    她心肠顿时又硬了起来,讥讽道:“敢情还是个怜香惜玉主儿!那他为何偏偏对我那样?从马上摔下来,我差点没丢掉性命。姐姐你猜,醒来后我第一次见他,都对我说了些什么?”

    于是,舒眉将那天两人之间交锋,原原本本告诉了表姐。

    “想来大嫂和她表妹,没少背后挑拨离间,不然,四哥很少对女子这样。”齐淑婳不放弃为她堂哥争取机会。

    “不管他是良是莠,起码说明一件事——”舒眉停下来,吸了吸鼻子,说道,“都那么大人了,待人处事还这般幼稚。姐姐你说,他能托付终身吗?能保得妻儿安稳无忧吗?”

    齐淑婳一时语塞,没有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后来两人何时睡去,次日清晨舒眉睁开眼睛时,已经全部搞不清楚了。她伸出手朝身边摸了摸,那里早已经冰冷一片。

    她唤来雨润相询,对方禀报说,三姑奶奶大清早,就被三姑爷接回去了。

    “小姐,三姑奶奶临走前,临时给您留了一封信。”雨润毕恭毕敬地献上一张笺纸。

    信中,齐淑婳告诉舒眉,齐峻和她之间定有不为人知误会,双方得心平气和相处,或许可以解开心结,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。

    临渊羡鱼,不如退而结网——这是信末尾处,齐淑婳给表妹忠告。

    手里舀着信笺,舒眉不禁默然。

    或许她说得对,彼此第一印象不好,造成两人现关系这般僵。再者,对喜欢撒小性子男人,她一向敬谢不敏。不是她那杯茶,让人如何喜欢得起来?!还不如相敬如冰,心如止水地坐完这两年牢。

    可是,还未等到她接手大伯托付铺子,开始她那致富跑路种田事业,齐峻一阵风地又回来了。

    一进门,他就朝舒眉披头盖脸地质问道:“谁让你为我纳妾?上次你不是说,婚仪没完成,没资格接别人敬茶吗?怎地你又出尔反尔了?”</P></DIV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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