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8江洋大盗养成

二月花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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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如是被人领着向安亲王的书房走。一路上也没什么心思看人家的园林艺术。

    泽泻道:“你真准备和人说?”

    沈如是咬牙:“他不仁我不义……”

    泽泻纳闷:“我从未来来的,怎么就不记得索额图是天地会的什么特殊人物呢?”

    沈如是大惊:“居然从来没有暴露过!”又问:“后来真的是这位太子登基?”

    泽泻支吾:“我是理科系统……记不清这些文科的事儿。”心中暗想,我根本不知道这太子还去过海外,这事情还是别说出来的好。就不肯谈“历史”了。只扯着沈如是的年龄说事儿:

    “你一个黄毛丫头……就算装成男人,也不过是个不到十一岁的。就是皇子,这点年龄说话都没人听呢,你忘了那个四阿哥了?凭什么你觉得安亲王会听你的!”

    沈如是默然不语。这话说得正中红心。沈如是自来了京城后一路顺风顺水,多姿多彩。逛青楼跑南堂面圣见权贵,十几个方子让她的风头一下子超过了多少积年老大夫。此时被泽泻一棒喝,顿时冷汗就出来了。心里回忆:风头太大了无所谓,失了本心没有?否则,就大大地糟糕了。

    泽泻又道:“江南水患便是有人为,这都过去这么久了,你还折腾个什么。难道是匡扶彰显‘人间正义’?你好好做你的医生,不是比什么都强?偏挤进官场学人家党争,还冲锋陷阵。自古以来的医生,都觉得不如当官。你本不是这样想的,偏偏做了一样的事儿!全天下值得救的性命,难道只有达官贵人的不成?”

    沈如是更惊。“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”这是整个时代人物的共识。她就算是个女孩子,并不乐衷于顶戴,可当了官,心中也不是没有几分虚荣得意的。甚至若不是想到自己长大了身材难以隐瞒……或者还真想做一辈子“沈如是”而不是“杨顺妞”的。“沈如是”比“杨顺妞”实在恣意太多了!

    而且从来天理都在彰显“善恶有报”“替天行道”什么的!怎么听泽泻说来,竟然,连这也是大大的不对?

    沈如是就想开口反驳。偏偏这时听到了泽泻的最后一句话,深思来竟大有深意。想到自己进了京城,除了先前的日子,偶尔给庄子里的人看病。后来可不就是奔走权贵之门。最近更是整天和邸报打交道……学术上没有继续整理病历深研医理,实践上也就是去过几家公府,开了些“人参,白术,茯苓,甘草”之类的东西。扪心自问,可还敢自称是个大夫?不禁冷汗涔涔而下,湿了贴身的衣衫。

    泽泻没有注意到沈如是的反应。他心中兀自有些气恼。这些日子见到了太医院名医盈谷,多少人的开方诊病绝活,令他这个包含了六百年后所有医学资料的教学系统,都深深震撼。就是论当下的标准,几乎每一人,却也都是能在乡间活人一方的大手。

    偏偏这些大夫个个都在装疯卖傻,整日给人开些“四君子汤”之类的东西。又或者如那个杨晖一样,钻研官场谱牒。俨然一个承趋之士。想多少年后中医衰微,这类人物居然不绝。多日强忍,忍不住带出了真气。对沈如是的语气也更重了几分:

    “我竟不知道你这官做的有什么意思。你既不想升官,也不想光宗耀祖,甚至名字还是个假的!心心念念是办完了事情回去见爹妈——谁曾经拦着你不曾!难道现在就不能走了么?就好像某人说自己必得挣大钱当大官,然后牵黄犬出东门行猎,此乃人生至乐。难道现在就不能带狗出去跑一圈么!”

    沈如是轻叹。半晌,才道:“我知道你的意思。可是,水灾的事情不查。我心日夜不安。你说我从此成了官场的蠹虫,我觉得未必。而且,救人一命是救人,救民一方就不是救人了么?

    泽泻怒极反笑:“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等道理。这话不错——只是,做官与你何干?你既学了医,就当知道,这女扮男装的勾当,最多还能做三年。砍人脑袋用不了三秒。你赤手空拳往人家的党争漩涡里搅。难道自己是钢筋铁骨不成?就是争赢了,也做不了多久的官。我不管你胸怀天下苍生还是地上走兽。我只知道你原是个医生的好苗子的。如果这样下去,总有一日,会被这些狗屁政治拖累了,说不定命都不保!”

    沈如是心说从来没想到泽泻对于政治竟有这般怒气。真是奇哉怪也。却也不想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。她抬头看着安亲王的院子就在不远。放慢了脚步。只轻声道:“我对政治的看法,还真和你不一样。”就转而问:“以你之意,当如何?”

    泽泻大喜:“随便给那什么安亲王传了话,立刻辞官离开京城。管他们打出个牛黄狗脑袋的。你也就可以找爹娘了。以后你乐意嫁人也好,乐意假扮作大夫也好。总好过我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个传人,死在不明不白的地方啊!”

    沈如是轻笑,脸上神色莫名:“这话你可是想说了很久?”

    泽泻声音和缓了下来:“天下这么多人,难道好稀罕一个叫做‘沈如是’的官场动物么?你就是少年得志金榜题名封妻萌子,在我看来,也比不得好生活下去,然后救人做大夫。最起码不贪不害人,挣得钱清清白白——我原本看重你就是因你有这几分柔软心肠的,没想到反倒过于柔软了些。整日和一点不清不楚的事情搅合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沈如是停了脚步。开口几次,终于自嘲一笑:“你说的不错,是有点搅合了。”再次抬脚,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两个时辰后,某大渡口。官道上一辆马车飞驰。赶车位置上坐着的沈如是旁边,一般人看不见的泽泻,正在跳脚:

    “你难道不想过了!怎么居然敢……”

    沈如是点头:“我觉得你说的不错。这些事情原本可以快刀斩乱麻的处理的。”

    泽泻大怒:“我说的是快刀斩乱麻的自己离开——悄悄的离开,打枪的不行。谁让你去连着放翻三位大员,赫舍里,纳兰,爱新觉罗!你你你你很快就是天字头一号通缉犯了!”

    沈如是正色道:“所以我说我和你对于政治的看法不一样。你觉得自己做个清白人就好了。济世活民,这是功德。嗯,原本倒也没错。”

    泽泻目瞪口呆:“敢情您还觉得狭隘了?那你这祸乱分子是怎么想的?医者仁心,你凭白无故把人弄病了,这总不能说是好事啊!”

    沈如是道:“我只是觉得不管官场,这根本不能算清白而已。我看了那些邸报也不是白看的。两党党争,所有相关人等一半以上的心思都在这上面。远的不说,就说那张汧,他被弹劾了,有心思管属下的农业生产,商业运输,小手工作坊,大寡妇改嫁么?必然是没有心思的。那么这党争,看不见摸不着,无形之中造成的影响,只怕不一定比一百个庸医少。我既然适逢其会,不如从根子上掐了他……有没有功德无所谓,有没有报应也无所谓。”

    泽泻目瞪口呆:“你居然有反社会的想法!我怎么从来没看出来。”又有点好奇:“那你迷晕了他们三个,也不算掐了根子哪!”

    沈如是嫣然一笑很坦诚:“在纳兰家,我让你帮着去监视人的时候,顺手把大阿哥弄到我们马车的夹缝里了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第一更